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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段时间，有个词儿比较流行，叫“语言腐败”。大概意思是说，当代汉语里的很多词被偷换了概念，变得腐烂败坏不纯洁了。

我觉得，“抗战剧”就是个被腐败得很严重的一个词。

一提这三个字，紧接着蹦出的就是低端、脑残、天雷滚滚的鲜活印象，搞得人兴致全无。

跟这样程度的“语言腐败”做斗争，很难。

但是，就有人愿意做腐地生花的事儿，于是就有了《决胜》这么一部讲知识分子“科学”抗战的剧。

编剧宋方金（右一），导演阎建钢（右二），制片人邓涛（右三），以及演员阎好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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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发生在抗战焦灼的1942年，重庆中央大学的数学教授孔方（王千源饰演）通过新闻，推断出了新四军兵工厂失守、弟弟被俘的情报。

长期研究日本战情的他算出日军另有阴谋，于是带着精通心理学的未婚妻向海音（柯蓝饰演）潜入日占区，在新四军的帮助下开始了智夺兵工厂的计划。

有“奇人”才有传奇。《决胜》自然也不例外。

但是跟《暗算》里的“瞎子阿炳”、《解密》中的“傻才”容金珍不同，《决胜》里作为知识分子典型的孔方，不仅是戏剧性的交汇点，还是英雄性的集中处。

先说戏剧性。

孔方是严谨、冷静的天才数学家。一般像他这种张口“赛先生”的人，通常都会让他有点迂腐、怪僻、神经质之类，借此产生戏剧张力。这是一种省劲儿的方法。

孔方却不一样，他的戏剧性是高级的。

王千源饰孔方

他一来有科学才华，能看透数学和事件之间的关系；二来又像算卦先生，会用神秘论断当“拴马桩”绊住你的好奇。当他想告诉你真相时，又会摇身成为说书先生，娓娓道来说的你满心熨帖。

所以，几乎他的每次测算，都会像大型解密现场一样刺激。

孔方说服团长

比如当他找到独立团，申请潜入兵工厂时，当门就给团长和政委们抛出了这个“拴马桩”：“日军要在虎头山搞化学武器，还要把俘虏的工人当人体标本。”如此，本来准备敷衍一下这俩“热血中年”的团长一下被拴住了。

而后，孔方才条分缕析，从日本当时剧增的化学武器期刊论文，到日军新闻照上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再到从日本越来越小的钱币、越来越薄的报纸纸张……一步步说服团长，日本已到国力极限，急迫依赖化学战扭转战局，而能掐会算的他，有智取兵工厂、击溃日军的才略。

孔方未卜先知的戏剧性，虽然“奇”但却不假。

二战情报史上，就有这么一波科学家做的是战时通讯研究。当时，美国有位精通社会学和数学的学者拉扎斯菲尔德，他正是通过分析德国公开出版的报纸、电台播放的音乐，为美国军方获取了很多军政机密情报。战后还他凭借这项研究的经验，成立了一门横跨数学和社会学的新学科——传播学。

这么看来，宋方金笔下的孔方不仅仅是数学天才，还是中国传播学的祖师爷了。

扯远了，再说回英雄性。

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，“高手在民间”的信仰源远流长。从水浒英雄到《星光大道》，一代代民间奇人成了老百姓们的精神旗帜。

与之相对应，是同样深远的，对知识分子的狐疑态度。

吴刚饰横尾阔

特务连战士陆达和阎学武

这在抗战剧里体现得尤其明显。从李云龙到周卫国，我们喜欢的总是粗中有细的虎将，掉书袋的文人是要靠边站的。

《决胜》里的孔方很不一样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知识分子。

他出身富庶、专业精通，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。乱世之中，这类人大可以明哲保身。但孔方却选择抛家舍业，潜入敌后。跟“不得不反”的草莽英雄相比，这种选择本身就带有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的高贵色彩。

不靠热血不讲主义，故事发展中，编剧刻意让孔方保持了一个知识分子的单纯性。“科学”抗战的孔方，其实最明白失败的概率有多大。这让他的义无反顾，更有了种“知不可为而为之”的英雄感。

孔方指点厂长

这种英雄感，“傻子”天才是撑不起的，只有孔方才行。

抗战剧中“奇人”难写，但其实女性角色更难写。

细数我们抗战剧中的女主角，不外乎四种套路：妖艳的军统/中统特务、淳朴的大姐大嫂、热血的爱国女学生、无所不能的游击队员/地下党员。

这些女性角色，功能上基本一望即知。最多，能指望她们渲染点爱情的小色彩，就很不错了。

可喜的是，《决胜》中的两个女主角都没有被套路。

这两位女性，一个是孔方的未婚妻、心理学家向海音，一个是文采飞扬的军统女特务信芳。从本质上讲，这还是两个知识分子。只不过，一个是刚走出象牙塔的单纯书生；另一个则是经历生死过早成熟的情报人。

孔方和向海音

先说柯蓝饰演的向海音。如果说孔方是福尔摩斯的话，向海音就是他的华生。

当孔方测算预判时，海音是他的第一听众；当他考虑不周时，海音又会第一个直白地指出不妥；假如孔方遇到不确定因素，她又会化作他的心理支撑给出专业建议……

总之，她就是观众的替身。她在哪，好看的戏剧冲突就在哪里展开。

但是，向海音又不单单是华生。

编剧对这个角色是有偏爱的，虽然她的前史单纯、少有纠葛，但却从头到尾难保持了一种难得的少女感：敏感、聪慧、共情。

在她和孔方的交往中，鲜有情话。有时只需一个眼神，敏感的她就心领神会了。

比如，在准备潜伏进山前，她看到孔方面色难看、身体虚弱。当周遭一众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，她就塞给了孔方一个土豆，半带怨气地说：“要减肥还是要命你看着办吧”。

这时，观众才恍然记起前情，为了躲在变魔术的木箱里进山，孔方一定私自节食，要饿成魔术师说的“皮包骨头”。只用这一个细节，海音的敏感、聪慧甚至娇嗔就跃然屏上。

不过，海音虽然精通心理学和多门外语，但终究是个缺乏生活经验的人。在潜伏到兵工厂前，她的生活都是依附着孔方展开的。

海音的成长，更多是在遇到另一位更加成熟、独立的女性“信芳”之后。

孔维饰信芳

信芳是个非同寻常的军统女特务。她虽然背负多重伪装，却不是浓妆艳抹的蛇蝎美人；虽然为军统服务，内心认同的却是救国济民。

当她化身伪军翻译同样潜入兵工厂后，向海音和她之间的敌对关系开始产生了微妙变化。

毒气研制成功的前夕，她在和向海音的独处中吐露了心声。军统派给她的任务，也是销毁日军的生化武器。她跟孔方、海音一样也相信中国会有好的未来。

但是，出生入死干过十多年特工的她，已经不知道自己执行的任务，究竟有没有价值、是不是“救国”，更不想让自己7岁的女儿走上跟自己同样的道路，所以自己必须完成任务活着回去。

话说至此，向海音和信芳之间互为影射的关系也就此建立：今天的向海音就像昨天为了信仰从军的信芳，而现在信芳又似乎昭示着向海音的未来。把她俩的命运交叠起来，也就描出了乱世之下，理想主义女性最可能的遭际。

墓志铭是一个人最想活成的样子。结局时，已经牺牲的信芳交代海音把自己写的诗《理想园》刻在墓碑上，全剧的反思也由此上升到最高点。

战乱剥夺了所有人的自由，扭曲了所人的命运。想成为诗人的成了间谍，想当魔术师的成了政委，能成画家的干了军事测绘，原本博学的军事天才成了战争恶魔……

编剧宋方金说，写《决胜》时史料读的越多，越来越觉得日本战败是必然。我想这个必然，是基于战势国力的判断，也是被战争所扭曲的自由意志必然的反弹。

【文/铁皮小鼓】

The End

出品 | 北京独舌文化传媒有限公司

监 制 | 李星文

主 编 | 杨文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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